九六年 七月十七日
“二宫,一起回家吧。”
“好啊,可是要让我去你家玩。”“完全没问题。”
夏天真的好长啊,不过好像所有美好的事情都会发生在这个季节呢。假期也要补课这种事,怎样想都是没有道理的事。还不如和体育队的人一起去集训呢,甲子园要开打了吧,这次又会是谁打出第一只全垒打呢?游泳队的那些家伙也是一群混蛋,昨天路上应该打他们一顿的,对的,不要让他们问完教室里有没有辉夜姬这种事。
“二宫,你在干什么呢?冈村老师是不是头发又少了点儿,后脑勺今天感觉比以往要更加闪亮。”
上课最不缺乏的事就是各种小动作了,虽然这种行为很无趣,但是又要比在黑板上左右滑动的手更吸引视线。有时候从高年级教室旁边走过,也不是没想过升学检测的事,可是等到铃声响起,坐位上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变得奇怪起来,烦恼都会被赶跑,开始幻想生活的每一处,甚至会开始想象隔壁班的山口告白成功了会怎样。
纸条被扣在手里,我不想很快的就回给相叶,天然并没什么不好,但是也想要把这种无聊的懒意分享给他。
他的手不要一直往后面伸,我会想拿笔戳。痛觉倒是满敏感的嘛,一下就缩回去了。不过你能坚持多久呢,把笔一直那样拿着好了,下次再伸过来,会直接戳到。
“快回答我啊。”
新一张纸条从左边扔了过来,看来是往后瞥了一眼,看到我的笔了。狡猾的家伙,明明不是看起来那么笨。
“你不要一直关注这些没用的东西啊,笨蛋。这样考试又不会通过了。”
在他的座位上用脚向上轻轻一踢,把纸条放到伸过来的手里。
“好的,我现在就开始努力,等着瞧,下次考试我一定会分数很高。”
把纸条扔过来后,突然就是端正坐好了,头也昂得很高,一副资优生的样子。虽然我很想一秒一秒的数他能坚持几分钟,可是现在我的懒意不允许我这么做。坐得端正的人总会让后座的上课时间过得比较轻松,我也不想浪费这样的时间啊。
还是趴着舒服。笨蛋不要牵住我的手啊,明明天气这么热。
窗外的松树一点也挡不住阳光,就像窗户也挡不住温度一样。小学的暑假好像没有这么无聊,每天都有好多的事情做,森林里的锹形虫,田野里的泥鳅,还有傍晚回家时候的冰淇淋。那个时候小雅手上也像现在这么多汗吗……
“二宫,醒一醒。”
实在是很不愿意被人叫醒,这种头痛的感觉有一种奇妙的膨胀感。什么时候了,难道直接睡到了放学吗?虽然是最后一节课,也不至于这么幸运,直接躲过老师吧。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放学了吗?”
“当然啊,冈村今天讲得比平常更快,所以提前下课了,你听。”
突然响起一阵铃声,对面这个人倒是一边掐着表一边来炫耀这种没意义的事,最后还一副手舞足蹈的样子,滑稽又不失本色。
我开始把东西收进书包里,脖子有点酸疼,应该是趴着趴得太久的缘故,甚至在挺直腰的一瞬听到了关节的声音。真是的,明明我还是个少年啊。
一手抓过相叶的衬衫后领,示意他一起走了,不然也不知道要一个人跳到什么时候。
换好鞋之后,想拉着相叶从侧边出去,不要走经过操场那条路。相叶这个笨蛋一直问为什么,还说想去跟棒球队的伙伴打个招呼,也不会理解我多么不想看到运动少年的心情。这种微妙的嫉妒感,他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
“二宫,你说明天会下雨吗?”
我抬头朝天上看,下午三点的太阳霸道得连云都赶走了,怎么会下雨呢。
“不会。”
“可是天气真是太热了。”
这不是废话吗,如果天气不热的话,那夏天怎么和春天、秋天和平相处啊。虽然很想一掌拍向他的后脑勺,又因为担心会变得更笨而忍住了。
“二宫,你们又下课了吗?”一声夹杂水汽的喊声。
坏了,一定是游泳队的那些家伙,可恶,明明都躲着走的啊。
“松下君!”
“啊,原来是相叶君啊!今天和二宫一起回家吗?”
“是呀,答应了去我家写作业呢。”
“什么啊,好恶心的感觉。”
“哈哈,你才是吧,晒得黑黢黢的,不是游泳队的吗,看起来却像海外人员。”
完全插不上话的感觉啊,奇怪,相叶有这么能说吗,感觉刚才有一次漂亮的反击。算了,什么都好,还是赶快走吧。
“赶快存钱买票回非洲老家吧,混蛋。”
撂下这句话,就赶快拉上相叶往校门走了,也不管他们骂骂咧咧的。挺开心呢,和那天相比就是一胜一负了。
校门口的樱花树早就绿得不成样子了,没有春假开学的时候那股少女气息,反倒是迎着一股男孩子的汗臭味。
“啊,夏天真漫长啊。”
相叶说了这一句。
相叶家是开饭馆的,饭点特别忙也是应该的,所以每次去的话要赶在午饭与晚饭中间的空闲时间。伯母倒是很欢迎我呢,也完全不会觉得麻烦什么的,想帮忙也会被挡下来,弄得我十分不好意思。相叶大喇喇的,自己被叫去帮忙也不会带上我,游戏机并不是一个人可以玩起来的。
“我回来了!”“打扰了!”
进门坐在玄关把鞋放好,还要帮相叶放。这家伙,脱了鞋就不管了,他可是高中生呀。站起身来,往里边走,发现他一边喝着大麦茶一边把另一杯递给我。
“二宫君今天来了吗?”伯母出来了,穿着围裙,毕竟是饭店前的准备时间。
“嗯,今天过来和相叶一起写作业,打扰了。”
“哪里的话,留下来吃晚饭吧,不过可能要晚一点哦。”
“不会不会,谢谢伯母。”
“雅纪,你自己好好招待二宫君。”
“当然了,二宫君自己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快去忙吧。”
这个笨蛋,有这么和母亲说话的吗。
只是觉得想过来,可是过来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跟着相叶上了楼,进了房间,也完全没有头绪。相叶自顾自的把游戏机搬了出来,叫我过去一起玩。可是我完全不想动,躺在床上,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他过来使劲把我拽起来,我还是提不起劲。
“打游戏吧!甲子园快要开赛了,我们要好好的应援啊。”
“我说,我们作业还没写完吧。”我靠在床边。
“对哦!我差点忘了,那写完了再好好应援。”
又把游戏机搬到一边,把课本拿出来,一声打气,看起来像要去打仗的武士。可是不会写的话,再怎么有气势也没用吧。
我觉得好气又好笑,但也把作业拿出来,打算草草写完。
人生是不是也是这样想做的和必须做的老是不一样呢?明明我一点都不喜欢作业上的数学符号,可是还是不得不用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它,倒是想在初秋凉爽的时候去看完一整场棒球比赛。没有补课,没有作业,没有快要中暑的天气,自己喜欢的队也不会输。可是,这种连梦到都会偷笑的事真的是做梦也难梦到。明明做梦要比空想更有真实感的。
差不多了,虽然不知道写对了多少。对面的相叶君倒是还在埋头用工。
“相叶,你一周手淫几次?”
“欸!干嘛问这个?”吓了一跳呢。
“这不是男子高中生的日常话题吗?”
“可是也没有你这么直接的吧,通常还有些切入点什么。”还在继续埋头做题。
“那些没必要啊,你快回答我。”
“三次?还是四次?”
“真有精神呢!那会想着谁呢?”
“你好啰嗦啊,这种事才不会告诉你。”
“小气鬼。”
他继续做题,我又躺在他床上。一个翻身,视线从天花板移到他的书架上。没什么文学书,倒是一大堆漫画。三国志什么的,应该是极限了吧。再一个翻身,脸埋进枕头里。好香,这家伙肯定每天头发没擦干就睡了吧,洗发水的味道好浓。
“写完了!我们玩游戏吧。”
这次不用拽,我自己起来了。想要自己挑个喜欢的游戏,他的品味实在是有点差。
“雅纪,带和也下来吃西瓜!”伯母一声喊,游戏也不用挑了。
“好!马上下来!”
他把作业放好,然后拖着疲沓的我往下走。手上还是湿湿的,写个作业有这么紧张嘛?
“妈妈,西瓜在哪儿?”
“在靠近院子旁边的走廊。你少吃点,让和也多吃点。”
“知道啦。”“谢谢伯母。”
我们坐在庭院旁边,吹着风吃西瓜。我很喜欢来他们家的原因之一就是夏天坐在庭院里会一直有风吹过来,而且他们家有种一棵樱桃树,吹过来的风会凉凉的,一点也不像教室里,风吹过来像是魔鬼喘气似的,让人觉得呼吸困难。这好像是什么蒸腾作用来着,生物课上有说。
夏天最大的乐趣就应该是这个吧,一起乘凉什么。好像有人去登山,最大的乐趣就是征服一座座高山。反正当一件事本身不怎么令人高兴的时候,想出应对的措施往往让人十分开心呢。
相叶跪着吃西瓜,一边吃一边把籽吐到院子里,像豌豆射手。还一直用眼神示意我也这样做。
“这样会招来很多鸟,然后排便,但是西瓜籽也没办法发芽成为西瓜藤。”
“你这样无聊会孤独终老的。一定的。”应该是很容易实现的恶毒诅咒。
“那你也要陪着我。”
“那个时候我满院子的西瓜都不会给你吃。”
“你真的是一个笨蛋啊。”
“雅纪,要开店了,快过来帮忙!”
“好!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们忙完吃晚饭哦!炸汉堡肉给你吃!”
“好了,我会好好等的,你快去帮忙。你不去的话,我去了。”我作势要起来。
“不行不行,你好好坐着。”好像马上进入状态了。
“雅纪!”
“来了!!”
“夏去秋来日,空中有路通。
其间秋半面,吹出是凉风。”、
这样看来,生活也不是不可过,只不过啊,夏天真的太长了。
“伯母,我来帮忙了。不让我帮忙我就回家了。”
“你这孩子。”